［叶蓝］月下见（短篇，一章完）
最初只是当作星光一样，供远观，不做他想……的人。
新生入学，怀揣着期待与紧张，面对一切新鲜事物都抱持双重的好奇与排斥，籍此保卫岌岌可危的信仰与节操。
那个时候遇见的任何人，都有成为指路人的可能。
许博远搬着巨大的广告牌走进活动室的时候，禁不住扫了一眼乱七八糟的地面，堆满了灰尘、彩带，破气球，充作奖品的廉价零食，宣传册——电玩部宣传册。
部员们倒还记得匆匆忙忙把册子们堆在墙脚，码放得虽很乱，倒也不算太糟，良心发现了吧。
许博远叹了口气，坐下来，动作迅速地开始收拾残局，被人说成是靠谱队友或者部中保姆，都不是没有原因的，最大的一个，就是他始终做不到袖手旁观，所以别人的事，都成了自己的事。
也没什么不好，一个人闲着就会胡思乱想，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地回到过去。
最初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同意入部，是因为崇拜黄少天吗？或者喻文州实在很会做宣传？又或者传闻中电玩部的高层人员与那个人私交甚笃，经常会得到一叶知秋上门指点？经过证实，不是吹嘘。
许博远确实有亲眼目睹过——虽然隔着几个人的距离，稍微带了点烟雾迷离的角度，斗神叶修正在跟身边的谁谁谁说话，眉目看不大分明，肩膀微勾，腰线稍微往里收，穿着普通的黑夹克牛仔裤，颇有点深山退隐者的风度……和他想的不一样，与那个偶然在网吧里见过的，油头垢面、满腔不逊的人不一样。
可他还是叶修，甚至在察觉到许博远的视线后立刻转过身，笑着挥挥手，“诶，是小蓝啊。”
然后就走过来，走了几步又停下，仿佛在反复丈量一个适当的距离，这个时机更进一步是否合适，或者小蓝的反应是否能够允许他更进一步。
终究还是停在了几步之外。
“好久不见。”他说。
“嗯，好久不见。”许博远笑了笑，“我还有课，先走了。”
转过身的时候也不见仓皇，或者是几年的大学时光足以将人打磨得节奏自如，刻意放慢半拍也不是难事，演出来的从容不迫，于己是必不可少的保护色。
许博远闭了闭眼，忍不住抱紧了手里的课本。
紧跟着便是又是一年忙碌的开赛季。
因为接了好几个练习赛而筹备的不可开交的部活，最近不在教室里就在活动室里对着电脑一通群魔乱舞的许博远也深切感受到了青春的疲惫。
眼睛酸痛不已的间歇才注意到显示屏右上角的时间标向：晚上七点。
再看窗外，冬季的夜幕降临太早，七点了的校园抹一片漆黑也不算稀奇，特别还是远离市中心的校区。
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不回家了。
许博远想了想，拨了个号码，等接通了就把烂熟于心的措辞蹦豆子一样倒出去。
“诶妈，那个，我今晚有事就不回去了。”
“这么忙啊？吃饭了么？”
“还没……”
许博远下意识作答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大对，待到反应过来对面回话的声音属于谁，已经是神经过于惊悚而陷入大脑麻木的状态——“啊，啊前辈。”
他们本来还有更亲昵的称呼。
比如，叶神，叶不羞，叶……修。
下意识就把电话拿得远了点，电波脉冲阻塞空气流动，他的声音于自己遥远些许，于是能够深呼吸。
然后拿近，启唇，半含着笑意，“啊，不好意思打错电话了，打扰前辈了。”
对面静了静。
紧跟着他熟悉的声音响起，“小蓝，我在你楼下了。”
什么。
一时间觉得自己会错了意，或者应该去求助谷歌，斗神捉弄人的招数里何时多了这样一条。
身体更快一步，冲到了窗边，“刷”地将白色百叶帘往下一拉。
视线所及，终于是月色下模糊的修长身影。
那一点红色明明灭灭，是烟？还是错觉？
哽咽了一下。
非常莫名。
“前辈，我现在下去。”
许博远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死死盯着那个模糊的身影，仿佛想看到他一点点的反应。
“好，我等你。”
叶修仿佛猜中了他在做什么，居然抬起一只胳膊，冲自己挥了挥。
黑乎乎的一片，却能看清现下面临的一切——自己朝思暮想的祈望逐渐暴露在一点点半明半昧的月色下，他连辩解都忘了。
几乎是冲到了楼下，但是还要装作不紧不慢，把气喘匀了再慢慢走过去。
一步一步，那个人也熄灭了烟，抬起下巴望过来，眉眼居然清晰了些，一如即往带着点松弛笑意。
许博远想了半晌的开场白，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句低语，“都这么晚了……”
“嗯，刚开完会，想起你在附近，就过来看看。”
叶修的手凑过来，将许博远的衣领竖起来，“冷不冷？还没吃饭呢吧？走，我知道一家咖啡屋不错的，做一些法式茶点。”
他还记得许博远爱吃甜食，嗜奶茶，如此种种细节，堆砌起来比一个前辈应该知晓的细节多了太多。
如果不是一开始就保持住了这种客气的距离感，现在这种关系只会蒙的人晕头转向不止。
许博远双手合握着一马克杯暖暖的抹茶拿铁，盯着窗外马路上的路灯发怔，过了一会儿，叶修落座，他身上有刚抽完烟的味道——居然已经成瘾至此，许博远看了他一眼，不由笑了笑，“前辈要克制点啊……”
“好。”对方回答得毫不含糊，半只胳膊搭在沙发上，随意又亲切的模样，让人看得心头一热。
“这样子太敷衍了，好歹也要挣扎下，说戒不了，也不想戒吧。”
许博远眯起眼睛模仿叶修的样子，“比如，不就是抽烟么。”
叶修勾唇，凝视着男孩子清秀的模样，十分惬意，“谁说的？我现在就很挣扎啊。”
“诶？前辈在挣扎什么？”
这下子是真的有点惊讶。
“你过来点，我悄悄告诉你。”
于是乖乖地起身，将脑袋靠近，独属于叶修的气息先是靠近，继而主动地罩下来——是对方忽然倾身，将他后脑勺扳过来，对准了柔软的唇瓣，吻了下去。
因为是偏远校区的咖啡屋，到了夜晚基本没几个客人，店主也在厨房里听音乐，life is wonderful的调子暖洋洋的，仿佛是一个人摇头晃脑地走在大道上，被暖风熏得如痴如醉，阳光洒遍全身，却还要迎风微笑，说这天气太美，Jason Mraz的哼唱……犹如月光般温柔。
There is no end to what I'm saying
Ittakes a thought to make a word
Andit takes a word to make an action
Ittakes some work to make it work
It takes some good to make it hurt
It takes some bad for satisfaction
La la la la la la la life is wonderful
Ahla la la la la la life goes full circle ……
吻结束的时候，叶修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对方的唇。
许博远下意识要推开他，却不知道何时已经坐到了叶修怀中，纤细腰身箍在他的手臂中，力气不大，却也挣脱不了，两个人拧麻花一样纠缠着。
这样的情况，可能是点火烧身，不能用一个吻来轻松敷衍了事。
许博远稍微意识到了现在的处境，总算是很有自觉地开了口，“那个……太晚了。”
“嗯，我开了车。”
叶修轻轻帮他顺好揉乱的衣服褶皱。
他不急。
毕竟，今夜还有月光。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