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公孙钤自被丞相举荐入了御史台,便比在相府中忙碌不知多少倍,虽说是为了得见君王,到底一介臣子不可能主动跑去自荐枕席,力求王上回心转意,重新振作。
从长计议,他师父如此说。
于是也就真的忙起了正事,连陵光偶然亲临都没能察觉。
不巧,公孙钤正忙里偷闲,翻着一卷古词作消遣,看到一句“记得金銮同唱第,春风上国繁华。如今薄宦老天涯。 ”
句子流丽通古,他心里头颇有感慨,便念出了声。
念完了,没来得及回味, 就有人抽走了他手中的诗卷,幽幽泠泠,暗香隐隐,那是来自深宫的气息。
“独守这御史台,竟也让人念叨起了天涯。”
陵光带着笑意站在他面前,眼底却没有笑意。
公孙钤连忙起身行礼,“王上恕臣玩忽职守之罪。”
陵光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一如既往地晃了晃,也许眼前人又与他心中旧影重合,但这一次他却没再叫错。
公孙之姓,贵族后裔。他并非那人,除却相貌的巧合,家世、性格、所能、所好,无一相类。
陵光微微错开一点呼吸,“公孙大人过谦,丞相大人对你赞不绝口,道你是天璇百年一遇之人,有出将入相之才。”
“丞相对臣寄予厚望,说得太过了。”
公孙钤略略抬头,悄然扫了一眼陵光所站的地方。
他站立之处算不得近,但足以使公孙钤看清他瓷白面孔上一双柔和有神的眼睛,星子一般炯炯。
公孙钤顿了顿,目光收回,心里暗暗念了句,“楼高不见君家,君家却来高楼。”
仿佛是为了应对他的想法,陵光将诗卷翻了翻又放下,“诗里教的都是些不正经,偏偏孤王已经不够正经,不需要别人来教。”
一口一个孤王,心里头得有多孤独,公孙钤忽然很想跟他较真着问问。
可是陵光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仿佛很厌倦似地挥了挥手,转身就走了。
这还是国君头一回来探工,丞相知道后高兴地跟个老父亲似得,询问了半日王上如何如何,有没有重振旗鼓之意。
公孙钤却想起了那句诗的后半阙。
孤城寒日等闲斜。离愁难尽,红树远连霞。